他眉间一点红，妖冶非常，一双含情目，长相邪魅，露齿一笑却自带天真的灵动生气，但又包含着邪和欲，明明俗世十五六岁少年模样，闭目却一脸慈悲僧侣相。
这是妖僧吧！！！檀昭再一次在心中确认。
那僧人眨巴眨巴着双眼，望着她，自报家门：“小僧乃无畏山寺的空澄，你呢？为什么在这荒郊野岭？”
檀昭错愕，他就是空澄？
她心中无限悲痛，感觉老天爷在和自己开玩笑。
真的，有时候不努力一下，她都不知道什么叫绝望。
这样一个少年和尚，却是那老头口中佛法精妙，会结须弥境的大师！
空澄好奇地望着她，见她不说话，摸摸耳朵，“哑巴？”
见她还是不说话，于是叹了口气，微微一笑，那笑容纯净美好，“那好吧，大悲无泪，大悟无言，看来施主很有佛缘。”
檀昭有些无奈，叹息一声，实在是，她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。
空澄大师仿佛是思考了很久，抬头望了望月，月亮悄然躲进了一片阴云里。
他神情庄重又肃穆，念了句：“阿弥陀佛，神明不佑，星辰晦暗，施主如果没有去处，不如虔诚奉我？”
檀昭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。
空澄大师眉毛一拧，“看什么呢，痴痴傻傻的！你这么有佛缘，就随我回无畏山寺，在寺里打杂吧。”
见檀昭依然不吭声，空澄若有所思，手里捻着佛珠，“嗯，这样，你看四野的山花如你，四照玲珑，以后唤你白昭昭可以吧？”
空澄蹲下身，和檀昭明亮又哀伤的双眼相对，“昭昭，跟我走，山中清净，世俗无争。”
听到“昭昭”二字，檀昭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。
她小名也唤昭昭，不过是取义：昭昭盈柔，念念春秋。
现在菑阳公府已然倾塌，她也从高门贵女沦落得如这草芥山花，岁岁不知愁断然也不再可能。
空澄见她一脸伤感模样，摸摸她头，笑得明媚张扬，“小家伙，别难过，以后跟着小僧我，不愁吃喝。”
檀昭稚嫩的小脸凝视着空澄，点点头。也好，先有个容身之所，别的再另想他法吧。
空澄见她点头，也很是开心，不过随即他又轻咳了两声，道：“呃……虽说跟着我是不愁吃喝，但你会做吃的不？”
檀昭无语凝噎，表情复杂地看着他，终于憋不住，开口道：“你真是无畏山寺的空澄大师？”
空澄见她突然开口，愣了半秒，站直了身体，轻轻拂了拂袖，昂着头，一脸圣洁。此时月华高悬，山花林野间，空澄圣洁纯真的模样看得檀昭出了神。
空澄微微阖眼，念了句：“阿弥陀佛……”
随后，他低头俯视檀昭，“出家人不打诳语，小僧法号空澄。不过，你是山海经里的哪只妖怪，还没给我细说一二呢！”
檀昭忍不住噗嗤一笑，这几日的沉重，如一座巨石一样压在她心头，现在遇到这样一个有趣的和尚，莫名让她心中轻松了不少。
檀昭坐在草席上，仰头看他，认真地说道：“我相信你是空澄了，那你会结传闻中的须弥境吗？”
空澄皱了皱眉，往后退了两步，直勾勾盯着她，好似要把她的灵魂看穿一般。
檀昭被他看得心虚，整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。
“好你个白昭昭，你还没回答会不会做饭，就想坑骗我给你结须弥境，这么狡猾，怕不是山海经里的小狐狸变的吧？”
这句话有些耳熟，好像在哪里听过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。
檀昭心情稍松，想了想道：“庖厨之事，曾经和嬷嬷学过一二。”
空澄这才散了散皱起的眉心，“这还差不多，还以为捡了个尽占我便宜的主儿。”
“阿……阿嚏！”山夜清寒，檀昭打了个喷嚏。
空澄见她衣衫单薄，便道：“快走吧，着了凉可是要生病的。”
檀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踝，犹疑道：“我的脚受伤了，行路不便。”
空澄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，不会吧，这丫头还要让我背她！
檀昭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，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，但有什么办法，教坊司那两个小厮将她扔进草丛里，那一下撞在石头上是真的疼。
空澄迟疑片刻，便弯下身来，大义凛然道：“来，我背你，回无畏山寺去！”
檀昭只稍稍犹豫了一下，就按照他说的做了，以自己现在这个身量，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，男女大防，倒也不必。
檀昭伏在空澄的肩上，他虽是个少年，但后背宽阔结实，衣襟上若有若无的浅淡檀香，让檀昭想到了大哥。
檀昭大哥李湛，比她年长两岁，小时候，她和三哥闯祸，没少给他俩遮掩。大哥去年刚成亲，大嫂嫂又那般亲切温柔，也不知道大嫂嫂现在怎么样了……想到这里，她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。
空澄稳稳地将她背上身上，察觉到身上小人儿的不对劲，他心中也生出些感慨。
空澄用手轻轻拍了拍她后背，安慰道：“我辛辛苦苦背你下山，你就用打湿我衣衫来报答的？！”
檀昭被他拿话一堵，从悲伤的思绪中抽离出来，她心中存有些疑惑，思虑再三后，还是问道：“你不问问我的身世吗？”
空澄没好气道：“看你长得跟朵小白花似的，没曾想却是个笨的，我刚刚不是说了你叫白昭昭了吗？那你就是白昭昭！”
前面是霸道不可一世的语气，后面一句却故做深沉起来，“过去是远了淡了的雾霭，未来才是近了亮了的晨光，喏，你看前面！”
檀昭伏在他的肩上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，半明半暗的云空中，有几朵棉花似的轻柔白云，被霞光抹上了迷人的橘红色，还体贴地镶上耀眼的金边。映照得前路，似乎也变得光明灿烂起来。
她轻轻嗯了一声，乖乖地伏在空澄的后背上，一种莫名的信赖感包裹着她，让她冰冷的心有些许温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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